【瓶邪】鸾鸟 21
第二十一章 我不爱你的时候 时光都化为乌有
吴邪走出医院的时候接到了解雨臣的电话,对面呱啦呱啦说了什么吴邪没在意,他觉得自己有点恍惚,过了一会儿,对面安静了,解雨臣不确定地喊了他一声:“吴邪?”
吴邪回了回神,说:“花,出来吃饭?不,喝酒?不,怎么样都行。”吴邪转身靠着墙壁,抹了把脸,“你出来,陪陪我。”
吴邪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别说“陪陪我”这样的话,就连“我难过”都不会轻易说出口,电话对面的解雨臣觉得不太对,问他:“你在哪儿?”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啊,我,我在医院。”
挂了电话,吴邪靠着医院的墙壁冷眼看着面前车来车往。
行人脚步匆匆,神色淡然,急救车从他身边呼啸而去,旁边的人例行公事般侧身躲避,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在这里生老病死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更不用说那些弯弯绕绕的羁绊。
解雨臣出现的时候吴邪还没回过神来,看着解雨臣的脸没反应。
一直到解雨臣把他塞进车里的时候吴邪才反应过来:“诶,花?”
解雨臣:……
解雨臣原本打电话是想跟吴邪说一声让他准备好当伴娘吧,那时候他正在厨房跟秀秀争掌勺权,听到吴邪明显不太对劲的话就把锅勺递给秀秀,知会了一声就出了门。
他原以为是吴邪出了什么事,一般人谁没事干跑医院去?甚至都打了个腹稿没事我们都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刚一下车就看到靠在门口病怏怏的吴邪,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结果车上问了几句才知道,想多了,不是那么回事。
想再细问,这傻狗又什么都不说了。
解雨臣也不多说,一脚油门。
直接把这傻狗领回了家。
吴邪进门的时候霍秀秀早就摆好了碗筷,一桌子家常菜热气腾腾,三副碗筷摆的整齐,见两人来了便拍了拍手,转身从厨房搬了一箱罐装啤酒出来,拍的邦邦响:“管够!”
吴邪站在门边看着,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吴邪几乎没吃什么菜,就是大口大口的喝酒,碗里秀秀小花给他夹的菜都冒了尖。
到后来吴邪就喝高了,大着舌头还在吐槽:“你说!你说老子好好一个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嗝!凭什么!”一抬手又是咕噜噜一大口。
“凭什么!”他又说。
霍秀秀默默地把碗筷盘子都撤了,解雨臣跟他碰了碰罐子。
“对。”他说,“你说的都对!”
吴邪迷迷瞪瞪的,看着叠影的解雨臣:“花!嗝!花!”
解雨臣:……
叫魂呢这是。
吴邪站起来高举着酒罐,吼道:“小花!”
解雨臣:……
没等他反应过来吴邪就走到他旁边坐下,然后一个熊抱把他抱了个满怀,脑袋压在他肩窝里:“花啊!还是你最好!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霍秀秀一出厨房就见到这么一出,一时间有点傻。
霍秀秀:???
解雨臣:……
吴邪:花啊!
新的一周开始的时候吴邪又是那个吴邪了。
多大事,大不了失恋从头来过。
吴爸爸不能这样狗带。
之后吴邪没有再去过医院,张起灵也没有任何消息给他,电话信息这些更是想都不要想。连他出院的消息都是从张川川嘴里听来的。
那天吴邪在办公室坐了很久,一直等到太阳沉沉西坠,然后他这几天来第一次去了菜场,思来想去犹豫再三,买了半条鱼。
他就守着一桌饭菜等了很久,看着饭菜的热气一点一点消散,红烧鱼死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
是真的很可笑。
吴邪。
事实证明在张起灵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底线这个词。
他可以让吴邪生气,也可以让吴邪更生气,更可以让吴邪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吴邪心里其实一直觉得张起灵是会回来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坐下来仔细的,深入的,完完整整的谈一谈。
把事情都说清楚,之后是走是留他都认了。
大不了承认他是傻逼。
但是张起灵没有。
那天自由活动的时候张川川蹲在教室里跟齐多多、王一一搭积木,吴邪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张川川突然说:“小叔叔家全是油漆味。”
吴邪愣了一愣,下意识地问她:“他搬回去了?”
张川川手一松碰倒了搭好的房子,齐多多抬眼看他,张川川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头看吴邪:“对啊。”说完就像想到什么似的,“哎呀”了一声,偷瞄着吴邪:“老爸不让我跟你说的。”
吴邪扯着嘴角笑了一笑。
不跟我说?
这有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就该蒙在鼓里,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真当是八大胡同的女人?
回去的时候吴邪在便利店随便买了份关东煮,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吃完了,他坐在那里,开着小夜灯,目光逡巡游移,突然瞥见电视柜上两个木雕小人。
一个大张着嘴,傻不拉几的样子,一个沉着脸,一脸面瘫。
他想起那个时候张起灵说:“算不算聘礼?”
吴邪突然很激动地站起身把木雕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走进厨房,把几本食谱也一并丢了进去,他在客厅站着,喘着粗气,又突然走进书房,看到书架显眼地方摆着的几本同性恋研究书籍。
傻逼。
他想。
吴邪你就是个傻逼。
吴邪在空荡的书房里站了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想什么,也不知道想什么。
然后他慢慢地坐下,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声不响的。
行啊张起灵。
你能耐。
以前不觉得,有点习惯两个人的生活之后又毫无征兆地回到一个人的日子莫名还是很不习惯。
一天的时间变得长,特别是假期,时间漫长得像没有尽头,有时候吴邪抱着书坐着觉得自己已经看了一下午,抬头一看时间,不过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
他有时候会想,之前是怎么过的呢。
怎么想,都挣不开那个名字。
他的生活里很少再出现张起灵。
名字,声音,消息。
少到几乎没有。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其实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交集。
不再有突如其来的离去,意料之外的受伤,不再有担惊受怕,也没有牵肠挂肚,除了幼儿园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别的事情应该操心,没什么需要放在心上。
只是有点寂寞。
吴邪想。
只是偶然的,会有一点寂寞。
又过了段时间吴邪开始大扫除,这房子从他搬进来到现在大扫除的次数屈指可数,顶多就是拖个地擦个地板。
既然没事干,不如做点事情。吴邪是这样想的。
于是吴邪一个人,在初冬温热夺目的阳光里把每个房间打扫了个遍,打扫书房的时候他翻出来当初黑眼镜带来的那份文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他盯着封面不自觉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黑眼镜说的那句话。
人心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真是不错。
吴邪勾着嘴角笑了笑。
到底是学心理学的,看的真通透。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吴邪还是把那两个木雕小人留下了,丢了捡回来捡回来了又丢,最后锁在柜子里。
再怎么说,那是张川川送的,随便丢掉总归是不好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
吴邪差点就把自己说服了。
正式入冬之后时间就变得很快。
从薄外套到棉袄到厚大衣到羽绒服,也不过一个多月的事情。
街边的银杏叶开始成片成片地掉,一地金黄,走过的时候还有不少举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吴邪有时候会停下来看他们不停换着角度chuachuachua,然后低头端详自己的作品,吴邪很喜欢看他们的表情,或满意或懊丧,生动鲜活的样子。
驻足半晌之后通常吴邪会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挨批批,chua,也拍一张,接着冲抬头看他的摄影爱好者们微笑示意,然后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莫名就有了点高兴的感觉。
吴邪缩缩脖子。
在吴邪家楼下银杏的落叶铺满旁边的小池塘的时候,吴邪见到了张起灵。
没去算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多久,吴邪打开门看到门外的张起灵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的。
太突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张起灵穿着大衣,没有围围巾,风尘仆仆的样子,电视里小说里那些久别重逢的画面没有出现,没有BGM,也没有泪流满面,张起灵脸上也没有青色的胡茬来表明他过得不好。
总体而言,跟之前没差。
吴邪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又或者两者兼有。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很久,吴邪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人是有钥匙的,他大可以不用敲门。
所以他来做什么呢?
吴邪心底深处还是抱着一种希望。
在他看来两人其实不能算是分手,不过是吵了一架,需要时间去缓和。
多久?
不知道。
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大概也是第一次恋爱的小年轻才会有的天真想法。
他想,像张起灵那样的人,真要分手一定会划得干干净净,一点余地都不留。
而他没有把钥匙还给他。
虽然他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想到这里吴邪莫名感到一阵心慌,他酝酿了很久,说:“怎么?”
张起灵抬头看他,眼里是他熟悉的光。
然后他伸手去掏口袋。
那个时候吴邪握紧了门把手。
他敢说,如果张起灵从口袋里掏出来他家的钥匙还给他,并且说:“吴邪,再见。”之类的话,他可能会暴走。
不,是一定。
他一定会暴走。
张起灵抬起手,手里有晶亮的金属色泽。
吴邪呼吸都停滞了。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
张起灵摊开手,手心是一枚钥匙。
吴邪看了一眼,先是一震,又放松下来。
不是他家的钥匙。
张起灵维持着这个姿势,也不说话。
吴邪总算没忍住问他:“干嘛?”
张起灵垂眼看了看手心的钥匙,微微拧着眉,他说:“吴邪。”
距离上一次他叫他的名字,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吴邪有点恍惚,“嗯”了一声。
张起灵吸了口气:“这是我公寓的钥匙。”
很难说那瞬间吴邪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个人消失了那么久,现在跑到他家,揣着他家的钥匙敲门,然后把他家的钥匙递给他。
什么意思?
猜谜游戏吴邪已经做了很久,这个时候感到十分的疲惫,他看着张起灵掌心的钥匙问他:“什么意思?”
张起灵说:“吴邪,我很抱歉。”
又是这句话。吴邪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
张起灵说:“你给我点时间。”
吴邪想,我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多吗?你要多久?一辈子?
但是他没说话,他觉得没有意义。
张起灵还是固执地伸着手,手心是那枚孤零零的钥匙。
有什么意义呢?
吴邪不懂张起灵。
他觉得张起灵也不懂他。
最后吴邪还是收下了张起灵家的钥匙,虽然他还是没懂这个人专门跑过来敲开他家的门让他收下钥匙到底是为什么。
想和好,你放低姿态说两句软话。
想分手,你大可一针见血。
猜来猜去的实在是烦透了。
钥匙被吴邪锁在了柜子里,跟木雕小人放在一起。
平添烦恼的东西,还是别放在眼前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真正的严冬就到了眼前,南方没有暖气,出门得裹得像个粽子,取暖基本靠抖,这时候南方人就无比羡慕大雪皑皑的北方。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国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其实严冬不可怕,严冬加阴雨才是最可怕,冷,且潮湿,连被褥都叫人觉得潮潮的,晚上哆嗦半天也暖不起来,直叫人骨头都发抖。
然而就在一个寒冷又阴雨的天气里,齐多多的父亲睁开了眼睛。
与那一日无比相似,齐多多在睡午觉的时候被叫出来,迎接他的是母亲长久不见的笑颜,听到消息的齐多多依旧愣住,被母亲抱起来的时候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笑一边还喊着“爸爸”。
看的旁边的吴邪和一众老师哭笑不得。
所以说电视里那些好事来时天气都会放晴的话都是扯淡。
分明是好事要来的时候,连坏天气都挡不住。
吴邪笑了一下。
是这样没错。
可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冬天很少下雪的江南突然下起了雪,先是雨点大的一小滴,后来便铺天盖地飘洒起来,下起雪的时候吴邪正在路上走,去给解雨臣的婚纱照打下手。
吴邪嘲笑解雨臣一个婚纱照拍了两个多月都没拍成。
解雨臣就回他,好事多磨,我乐意。
吴邪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街上的人都惊呼着雀跃着,小情侣相拥而立,单身狗雀跃而起。
吴邪就站在路边,仰头看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眼角眉梢,冰冷的,然后就化成了水。
他突然想到了张起灵。
他很久没想到张起灵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他。
他也断断续续听到很多张起灵的消息,从张川川那里,从张海客那里,甚至从报纸电视,然而他觉得这个人很远。
这个寒夜里跑过来给他自己家钥匙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那么远了。
他想到很久之前看到的一句话。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他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和张起灵肩并肩走在雪里。
那时他们可能已经很老,满脸皱纹,满头白发。
他们可能已经走不动路,可能推着轮椅,或互相搀扶着。
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老掉牙的情话,不好笑的笑话。
在身后留下长长的脚印。
比时间还要长。
也不过想想而已。
吴邪低了头,抬手擦去一脸的雪水,眼眶通红,然后他紧了紧大衣,脚步匆匆。
他还要去给小花的婚纱照打下手。
两个月了。
可不能错过。
/TBC/
#啊 又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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